趙莊村碑

□王河北

多年前的一天，伴隨著幾句瘋狂嘶喊的日語，只見幾十門山炮、迫擊炮狂轟濫炸。頃刻間，炮彈所到之處房倒屋塌，烈焰滾滾，哀號一片，滿目瘡痍。一時間，槍炮聲、房屋的坍塌聲、囂張的日本鬼子狂笑聲、村民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，以及牲畜和家禽滿院亂跑的慘叫聲，交織在一起。

發(fā)出開炮命令的是日軍中佐松下弘二，人送綽號為“豬頭鬼子”。日軍炮轟了近兩個小時，松下弘二又向士兵發(fā)出對村民一律格殺勿論的命令。鬼子們一窩蜂地沖進村里，遠的用機槍步槍掃射，近的用刺刀捅，大街小巷、院里院外，尸橫遍野、血流成河，村莊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。

最為慘烈的要數(shù)村西北，那座有名的百年天主教堂。沒有來得及撤走的80余名村民、20余名八路軍傷員就藏在里面。兇殘的日本鬼子“冒天下之大不韙”，公然蔑視國際法“天主教堂乃神圣之地，任何組織和個人都不得侵犯”的規(guī)定，瘋狂沖進教堂。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，一陣機槍亂射，100余名手無寸鐵的中國軍民，瞬間就慘死在鬼子的槍口之下。隨后，日本鬼子又對村子采取了拉網(wǎng)式的搜查，直到確認這里的軍民已全部被殺絕。鬼子們還不死心，就野蠻地放了一把大火，把倒塌的房梁、檁條、門窗、柴火垛又倒上汽油點燃。日本鬼子犯下駭人聽聞的滔天罪行后，就帶著他們搶掠的戰(zhàn)利品，揚長而去。據(jù)說熊熊燃燒的大火持續(xù)了三天三夜……這就是1939年4月29日（農(nóng)歷三月初四）日本侵略者在禹城辛寨趙莊村制造的“火燒趙慘案”。

前不久，筆者懷著對抗日英雄們的崇敬之情，對英雄故里趙莊村老百姓的敬仰之情，以及對日本侵略者的切膚之恨，專程驅(qū)車趕到禹城市辛寨鎮(zhèn)趙莊村，實地考察了這個英雄的村莊，也更深刻地了解到當年在此發(fā)生的慘案。

1939年4月28日，冀魯邊區(qū)游擊支隊新一營二連指導員楊厚基，奉命率領(lǐng)二連在德州黃河涯執(zhí)行破壞鐵路、牽制日軍南下的任務(wù)，被日軍尾隨追擊到禹城西南常莊趙莊一帶。臨近傍晚，當兩輛滿載日軍的卡車路過趙莊村公路時，埋伏在公路東邊葦子灣的八路軍戰(zhàn)士，一排手榴彈，就將兩卡車鬼子炸上了天。因為黑天，打掃戰(zhàn)場時，一個日本鬼子裝死，趁八路軍戰(zhàn)士不注意，偷偷逃回了菜園子鬼子據(jù)點，將鬼子在趙莊村遇到伏擊的消息，打電話密告給鬼子池田大佐。敵人惱羞成怒，認為八路軍主力就在趙莊村。于是糾集周圍各縣的鬼子、偽軍千余人，對趙莊村實施瘋狂報復。

1939年4月29日（農(nóng)歷三月初四）清晨，敵人拉著重武器20余門山炮、迫擊炮，幾十門歪把子機槍，采用閃電戰(zhàn)術(shù)，氣勢洶洶地摸進了趙莊村。駐扎在趙莊的戰(zhàn)士群眾沒能料到狡猾的敵人會卷土重來，殺個“回馬槍”，還沒來得及轉(zhuǎn)移就被敵人包圍了。戰(zhàn)士們憑借有利地形對日軍進行了英勇反擊。雙方展開激戰(zhàn)，由于敵人火勢甚猛，我軍寡不敵眾，損失慘重，部分戰(zhàn)士殺開 一條血路沖出重圍，而指導員楊厚基在這次戰(zhàn)斗中不幸犧牲。

據(jù)有關(guān)資料記載，當時經(jīng)過戶籍核對，以及對現(xiàn)場死亡人數(shù)清點，這個不足50戶180余口人的村莊，有87名村民被殺害，20余名八路軍戰(zhàn)士壯烈犧牲。另外還有外村村民共計140余人，也在這場戰(zhàn)斗中遇難。

這就是日本侵略者在禹城辛寨鎮(zhèn)趙莊村制造的駭人聽聞的“趙莊慘案”。為了讓后世子孫記住這段血海深仇，抗戰(zhàn)及革命勝利后，該村名由“趙莊”改為“火燒趙”。該村也由此成為禹城市辛寨鎮(zhèn)抗日教育基地。

筆者采訪了“火燒趙”村黨支部書記。他告訴我，他的二爺爺就是當年在這次戰(zhàn)斗中被日本鬼子活活燒死的。當年鬼子屠村時，他的奶奶抱著兩歲的兒子，也就是書記的父親，藏到了院子里一口大缸里。當時老人急中生智把缸推倒，缸口朝地面，先是把孩子放進缸里，然后自己又掀起缸口鉆進去。從外面不仔細看，很難知道里面藏著人。當時孩子一看里面黢黑，嚇得直哭，奶奶恐怕鬼子聽到，硬是緊緊捂住了孩子的嘴。日軍來到院子里，沒找到人就離開了。直到日軍走了很久，老人才推開大缸爬出來，娘兒倆僥幸活了下來。

當年的多位目擊者告訴后人，日軍屠村時，正趕上村民趙清范有事外出給親戚幫忙，沒在家，僥幸活命。當時，他的妻子與六歲的女兒娘兒倆在家。日軍殘暴至極，不容分說將趙清范六歲的女兒扔進火堆里。孩子兩次忍著劇烈的疼痛，哭著從火里爬出來。為防止小女孩兒再爬出來，鬼子在孩子的身上壓上了沉甸甸的大木門，直到看著孩子被活活燒死。

前幾年，曾任遼寧省鞍山市關(guān)工委書記的老干部魯森，先后兩次來禹城并專程到辛寨鎮(zhèn)“火燒趙”村，探尋這個英雄的村莊。他說：“這里是我的第二故鄉(xiāng)，永遠也忘不了這里的鄉(xiāng)親們！我做夢也想回家來看看?！痹瓉恚斏?939年日軍火燒趙莊的親歷者和幸存者。那年他才19歲，是剛參軍不久的新戰(zhàn)士。

改革開放以后，趙莊村和全國各地一樣，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，家家戶戶忙著蓋房修屋。當時，不少人家在老宅子上挖地槽砸地基，清理出來的土壤里到處都有黑木炭灰，里面都含有燒焦的木料和柴草殘渣。

聽完他們的敘述，我的內(nèi)心久久不能平靜。歷史是一面鏡子，永遠不要忘記過去。前事不忘，后事之師。忘記過去，就意味著背叛。要永遠紀念那些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戰(zhàn)士和群眾，用自己的實際行動，緬懷英雄的貢獻，為家鄉(xiāng)建設(shè)作出更大的貢獻。